无法言语的痛
汽车开动,缓缓驶出大门。
陈蕴清发现前排的司机换人,奇怪道:“财叔呢?”
“他前两天跟我请假,说要去医院,不知道这回又得什么病,老了,”陈建辉不知在感叹谁,“只比我大两年而已。”
陈蕴清数落他:“才四十几岁,天天喊老,你看外面那些修鞋摆摊的阿公,哪一个不是五六十岁?还有美国总统,七十几岁照样春风得意。”
陈建辉眉目略为舒展。“牙尖嘴利。”
过一会儿,他突然喊停。
司机和陈蕴清都一头雾水,他指着街对面的一家甜品店说:“你最喜欢的云呢拿味,我去给你买。”
司机转回头:“陈先生,我去买吧。”
“不用了,我女儿的东西我自己买。”陈建辉说着,提起拐杖,推门下车。
陈蕴清趴到窗边看着他左右张望,躲开几个乱跑的小孩,步履蹒跚走到街对面。
她发现爸爸的腿好像更僵硬了,走路的姿势不如从前潇洒,背好像也不直了,幸好肩膀仍然够宽,撑得起这一身硬朗的西装。
陈建辉混在一群小孩里艰难回身,一手拿着冰淇淋,一手把皮夹塞进内袋,然后去找放在旁边的拐杖。
他一边往回走,一边抬头朝等待他的陈蕴清笑了笑。
陈蕴清见他行动笨拙,打开车门去接他。
嘭!
她的面目因瞬间的惊恐而扭曲,撕心裂肺的吼叫消了音,眼前一切皆化为黑白,唯有爸爸西装上的鲜血刺眼而狰狞。她被飞扑而来的身影按倒在地——
嘭!嘭!嘭!
压在背上的身体抽搐了好几下,一动不动了。
不远处的地上,躺着稀烂的云呢拿味冰淇淋。
陈家的灾难是谁也没有想到,却又谁都可以预料的。
毕竟刀口舔血,命如草芥,在这条道上混,就该知朝生暮死,世事无常。
黑白丧事那一天,道上的几位大佬都来了。白花,黑伞,花圈长排,场面庄严肃穆。
陈迦南全程寡言,陈蕴清更是失踪,迎来送往,都是财叔张罗。
陈蕴清足不出户一个多月,晚上睡觉也不踏实,闭上眼就是爸爸双目圆睁扑挡在她身上的画面。
又是一夜惊醒,窗边薄纱摇动,她床边坐着一个黑沉沉的身影。
陈迦南安静地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。
这段时间他也睡不安稳,不是梦到爸爸的遗体,就是梦到她要离开。索性每一夜如此守在她身边,既能缓解压力,又能安稳度过失眠的痛苦。
陈蕴清撑坐起来。
他包住她的手,缓慢揉捏,然后俯身将人抱进怀里。闻到熟悉的香味,他焦躁的神经才能得到安抚。
“哥哥,我想去美国。”
他把头死死埋进她窝颈,要自己冷静,要自己理智。
“你说过,不会放弃……”腿差点折了,命差点没了,他都没想过放弃。陈迦南用力地抱紧她,舍不得发一点脾气,却又忍不住地颤抖。
“我有时候真的好恨他,恨他用这种方式让我后悔,如果知道他会死,我会直接答应他去美国,我不会同他争同他吵,我一定做个乖女儿。”
狭小昏暗的电影院里,她看着银幕,他看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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